槐花香永远
李学良
那天早上cBa男蓝弟八轮,我外出去世纪公园晨练,在抄近路返回cBa男蓝弟八轮的开云电子官方网站途中,忽见村头有一棵枝叶繁茂树干粗大的槐树,望一眼就立刻想起cBa男蓝弟八轮了爷爷奶奶那幸福又坎坷的日子,怀念之情油然而生,感动的泪水潸然泪下。可看看周围有许多散步的人,不好意思放任自己的感情,于是就强忍住热泪飞步回家。坐到书桌前,我一边放开自己感情的闸门,任缅怀的热泪横飞,一边奋笔疾书,书写着思念爷爷奶奶的文字。
爷爷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考入洛阳农桑专业学校的,半年后又转入洛阳师范学校读书,两年后毕业回乡。听老一辈儿人讲,爷爷从洛阳城里回来时,一身黑色的学生制服,白净的面容英俊潇洒,加上又写一手好字,所以很快成为轰动四乡八村的“洋秀才”。
爷爷返乡后,就被聘到村北的养马观县立小学当教员,不久就有人上门来给爷爷提亲。提亲人说是东乡的范家二小姐,也就是我后来的奶奶。爷爷知道范家是有名的大户人家,家境殷实。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东乡的阔小姐会看上一个西乡的穷小子。为了探个清楚,爷爷就悄悄来到东乡的范家村,趁中午吃饭村中没人时,悄悄爬到我奶奶家后院外的一棵大槐树上,想看一看我奶奶的模样。那时候洁白的槐花开满了一树,清香无比的槐叶把我爷爷遮了个严严实实。当我奶奶吃过午饭从灶屋出来时,爷爷只看一眼就惊喜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,原来奶奶是那么漂亮。奶奶年轻时有多漂亮,家里人从来没人向我形容过,后来听学校的邻居大娘说,她年轻时在街上见到过奶奶,一身鲜红的旗袍,那气质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。
爷爷和奶奶成亲后,就到外地的一所学校教书,几年后又回到养马观学校当校长。养马观是一个千年道观,相传因唐代的大将尉迟敬德曾在此养过战马而得名。那是一个有着五进院落的建筑群,金水河从道观旁潺潺流过,风景相当优美。我爷爷在那里当校长的情景,我当然不知道,后来听我爷爷的一个同事说:“那时学校校舍很好,就是教员生活很苦,经常吃不饱。不过你奶奶经常会去学校给你爷爷送葱花油馍吃,你爷爷为人好,当然是所有的教员人人有份儿。哎,你奶奶那人,真是一表人才,记得她常穿一身蓝白相间的印花上衣,黑蓝裤子,噫,吱咧着哩!”这“吱咧”是河洛方言,就是非常干静、非常利索的意思,从他口中,我才知道爷爷奶奶那时候的点滴情形。
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,有人诬陷我爷爷是反革命分子,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,我爷爷被抓到了县城的教育所。那时我父亲及两个叔叔一个姑姑年龄还小,再加上有人幸灾乐祸,有人落井下石,当时的家里真的像天塌了一般。就在这时候,是奶奶勇敢地挑起了家里的重担。她一个女人家,不仅要领着我父亲兄弟三个犁地、种地,还要应付外人的欺负,遭受别人的白眼儿。奶奶用她那超人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,让我家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。事后父亲经常说,从来没见你奶奶忧愁过,从来没见你奶奶绝望过,不管遇到什么事儿,她总是胸有成竹、淡定自如。是啊,打我记事儿起,奶奶总是乐呵呵的。她不忧不愁,不恐不惧,不愤不怒,不卑不亢,从从容容,坦坦荡荡。奶奶从没读过书,但她却能把书中那做人道理阐释的明明白白、清清楚楚、真真切切。
爷爷从教育所回来后,校长做不成了,连教员也不能做,只好到邻村的砖瓦窑场去烧砖。从校长到苦力,从洋秀才到泥腿子,地位的落差加上不公正的待遇,使爷爷的性格变得非常暴躁。他整天总是铁青着脸,动不动就发脾气,全村人都非常怕他,但是每当见到我奶奶,爷爷总是和颜悦色的,大概是受到奶奶乐观情绪的感染吧。后来,我父亲考上了郑州师范专科学校,叔叔也当上了民办教师,我家的日子才有了好转,生活也平安顺心了许多。
不知是为了好看,还是怀念美好的初恋,爷爷很早就在我家院子外也种上了一棵槐树。当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,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清香时,爷爷总会和奶奶一起坐在槐树下,平静地享受着那槐花的清香,低声诉说着心中的话语,这才是一年中爷爷最快乐的时光。
记得有一年冬天,屋外寒风呼啸,我们全家则围在堂屋里边闲聊边剥玉米,剥剩下的玉米芯儿就放在火盆里烧,使整个屋子暖洋洋的。望着忽忽上窜的火苗儿,奶奶无意间说起了爷爷当年爬在槐树上看她的事儿,全家人都乐了。母亲冲着爷爷笑道:“爹,有这事儿吗?”爷爷红着脸,只是低着头笑,笑中还带有几分甜蜜,几分不好意思。虽然爷爷不说话,但我们看得出爷爷的幸福,爷爷的开心。
爷爷白天就在砖瓦窑场干活,晚上回家,和奶奶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小时候,我和二弟就睡堂屋里分别给爷爷奶奶暖被窝儿。每当睡觉吹灯后,爷爷和奶奶就开始闲聊、唠嗑,说着村里村外的新闻。谁家的儿子孝顺,谁家的老子糊涂,张家的小子娶了李家的姑娘什么的,我和二弟总是听着他们闲聊迷迷糊糊进入梦中。当我们一觉醒来时,奶奶和爷爷仍在说话。一会儿,村子里的鸡叫了,这时候奶奶会说:“鸡叫二遍了,睡吧。”爷爷也附和道:“天快明了,睡吧。”他们这才睡去。
到了1980年,爷爷的冤案终于得到了平反,这洗去了他老人家近三十年的冤情,从此我爷爷和我奶奶的生活变得更加幸福愉快。谁知到了1987年,我奶奶就去世了,在我们全家人的哭号声中,奶奶被放入棺材中。就在盖棺材盖儿那会儿,爷爷颤悠悠地从堂屋出来,他爬在棺材边,看着熟睡般的奶奶,深情地说:“唉,一辈子了,以后再也见不着了。”说完是老泪纵横、泪流满面。在场的人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,大家含着泪水劝他回屋休息,怕他伤心过度,但爷爷不肯,硬是站在棺木后,恭恭敬敬地给奶奶举了个躬,这才离去。
奶奶走后,爷爷变得沉默寡言了。他哪里也不去,不是坐在院外的那棵老槐树下想心事,就是坐在村头的大石头上看夕阳。那飘零的槐叶落在了爷爷的身上,那夕阳的余晖把爷爷的身影照得瘦长,这时候,我们觉得爷爷是那么孤单,那么可怜。后来三叔家建了新房,新房就在老宅的南场,但爷爷始终不肯般到新房里去住。他每天仍住在那间老旧发黑的堂屋里,思念着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,似乎奶奶的气息仍停留在那里。每当黄昏降临,爷爷就会静静地坐在灯花乱溅的煤油灯下,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低着头“吧嗒吧嗒”地吸烟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爷爷想着过去的幸福,过去的欢乐,回忆着和奶奶在一起的幸福岁月。老宅的堂屋里,那里有爷爷甜蜜的梦,有爷爷伤心的梦,有爷爷挥之不去的记忆。
到了2000年冬天,爷爷也到了风烛残年。那年冬天,爷爷突然昏迷,我们知道后,都赶紧从县城回到爷爷身边,提心吊胆地守护着爷爷。医生说爷爷也没什么大病,就是老了,身体太虚弱了。两天后,爷爷竟然奇迹般地醒了,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我们,平静地问:“你们咋都回来了?”爷爷不知道自己的情况,但我们清楚,都强忍住泪水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:“没事儿,回来看看。”爷爷信以为真,就像往常一样披上一件军大衣,拄上拐棍就要出门。大家见状赶紧阻止,但爷爷道:“没事,我只出去看看。”无奈,我们只好扶着他出门,随着他往里沟寄放奶奶棺木的地方走。不知道爷爷是不是去告诉奶奶,在不久的将来,他们就又要在一起了。看着步履艰难的爷爷,我们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流。
三天后,爷爷走完了他那艰辛而又幸福的一生,找奶奶去了。当我们再次赶回老家的时候,爷爷已经躺在了门板上,脸上盖着一块儿白布,便忍不住放声大哭。后来,我们很后悔把爷爷和奶奶的故事告诉给了那位吹唢呐的师傅,以至于在送葬爷爷的路上,让这位唢呐师傅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,使他用真情吹奏了一曲最不标准但又最感人的送葬曲。在那凄厉的唢呐声中,在那老槐树的干枝孤影中,爷爷和奶奶手拉着手,幸幸福福地走向坟地。
“春水碧波飘落处,浮香一路到天涯”。站在槐花飘零的树下,站在飘满槐花的河边,我们追思着爷爷奶奶的一生。感谢爷爷奶奶,是他们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平平常常,什么叫恩恩爱爱,什么叫相敬如宾,什么叫相守一生,什么叫举案齐眉,什么叫相濡以沫,什么叫执子之手,与子携老……
本文配图来自网络。
作者简介:李学良,新安人,河南省作协会员,悠然文学社社员,著有长篇小说《古城儒事》。
关于悠然文学社:新安县悠然文学社,成立于2008年。社长刘清印,现有社员四十余人,出版有《悠然文集》一部。社员中,省级以上会员十余人,市级会员十余人,共出版个人文集十余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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